Dream Story (下)
第七章：逐漸
某天傍晚，市區內一所遊樂園的摩天輪中，坐著一對男女。
「這還是我第一次坐摩天輪耶。」
女孩如是說。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玩的。」
男孩如是說。
我，飄浮在摩天輪外的空中，但他們卻沒注意到我。
男孩與女孩的身影非常模糊，我完全無法辨認。
「你們是誰？這裡是哪裡？」
我的聲音傳達不到，想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也徒勞無功，。
「但是我就是喜歡這種感覺嘛。」
「妳喜歡就好，改天我們再來坐一次摩天輪如何？」
「嗯，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
女孩看著摩天輪外，市區那繁華的燈光，說著。
「妳終究是要離開我身邊的。」
男孩說了，雖然我看不清楚，但我可以感覺到他的落寞。
「不要難過啦，又不是去了就不回來。」
女孩反而轉過頭來安慰男孩。
「我沒有難過，只是有些無力。」
雖然女孩沒有看著他，但男孩還是搖了搖頭。
「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
每天在上演的悲劇和不幸
為了最終出現的美好結局，那些事都是值得的。」
女孩望著外面，開口說出了這一番話。
「永遠不會來臨的明日的約定，
在這世界中......
有多少個明日的約定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呢？」
男孩只是這麼說道。
接著，男孩沒有繼續說話，而女孩也陷入沉默。
摩天輪愈降愈低，而我也隨著摩天輪朝地面下降著。
沒過多久，摩天輪降到地面，兩人牽著手，身影緩緩消失在人群中。
就在兩人離開前，男孩回了頭。
接著我失去了知覺，隨後當我睜開眼睛，我已經醒了。
「最近愈來愈容易做這種夢了，不像以前只是單純夢到另一個我，現在往往會夢到另一個我和一位女孩走在一起。」
沒錯，那個男孩最後回頭時，我突然看清楚了，那就是另一個我。
「那位女孩，就是另一個我所說的她嗎？」
我試著去推測，該怎麼找到那位女孩呢，我連她的長相都不知道。
「看來，只能繼續等下去，看會不會有更多線索了。」
只是，另一個我曾說過，時間不夠了，這......
－－－－－－－－－－－－－－－－－－－－－－－－－－－－－
距離當初莊舒妍和謝敏婷坦承她們是朋友的那一天，已經過了許久。
後來，她們不再是兩人聊天，而是創了個群組把我一起拉了進去。
「今天是不是要考試？」
「對，要考副修的閱讀。」
「哈哈，我們不用考試，誰讓你們當初要選那門副修。」
「不知道昨天是誰考了一整天的試？」
「...... 」
「你很壞！一百個生氣！」
我看著手機裡那一百個生氣的圖案，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
「對了，這禮拜日有一部電影要上映，妳們想看嗎？」
「我還蠻想看的。」
「我也很想看，可是我這禮拜日要練舞，我們要準備聖誕舞展。」
「是喔，那我們下次再去看？」
「這樣不好，你們兩個一起去看吧，看完再告訴我感想。」
「這樣好嗎？丟下妳一個人？」
「嗚嗚，既然要練舞就沒辦法，你們去吧。」
「好吧，那這禮拜日下午一點在ＸＸ路口集合吧。」
「好。」
－－－－－－－－－－－－－－－－－－－－－－－－－－－－－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男孩與女孩並肩牽著手走著。
「妳想吃什麼？」
「隨便找點東西吃就行了。」
女孩並不是很在意，如此回答道。
「不然，我們就吃這個吧。」
女孩指著路旁的一個黃色招牌，上面寫著排骨便當專賣店。
「今天是妳生日，想要吃什麼都可以，不要顧慮太多。」
女孩搖頭，只是用手指著那家便當店。
於是兩人走進那家便當店，各自點了一個雞排便當。
「吃完便當，我再帶妳去一個地方，之後就送妳回家。」
邊吃著便當，男孩對女孩說。
「現在才六點半而已吧？」
女孩疑惑地看了看時間，時間還很早。
「妳明天是早上的飛機，早一點睡比較好。」
「嗯...... 」
而我，則是一如既往地站在一旁看著，看著另一個我與那個她。
－－－－－－－－－－－－－－－－－－－－－－－－－－－－－
時間來到星期日下午一點，我站在ＸＸ路口，等著莊舒妍。
「無論夢見她多少次，她的身影永遠都看不清楚。」
我還在思索著，直到右手被拍了拍，原來莊舒妍已經到了。
「抱歉，剛剛在想事情，沒有注意到妳來了。」
「沒關係。」
「我們走吧，這裡離電影院還有一小段路要走。」
「嗯。」
於是我們並肩走向電影院，準備好好欣賞電影。
沒想到的是，當我們走到電影院前，卻發現鐵捲門並未升起。
門上貼著一張黃色的告示，我走上前看。
「因內部設備整修，今日不營業，造成不便敬請見諒。」
「這下怎麼辦？」
「妳很想看這部電影嗎？」
「嗯。」
她用力地點頭，表達出她想看的決心。
「那我們去另一家電影院吧，不過去了就只能看第二輪了。」
「我們走。」
我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跨出了腳步。
「真是的，第二輪三點半才開始，不用那麼緊張！」
雖然我解釋了，但是她看來聽不進去，很執著地快步走著。
「往左邊走，我是騎摩托車來的，我載妳過去吧。」
我原本以為她會稍作猶豫，畢竟再怎麼說，一個女孩被另一個男孩載，無論是誰看到，都很容易產生誤會的吧。
沒想到她非常果斷地點頭了，甚至已經朝著左邊走去。
「妳坐好了嗎，好了我就要催油門囉。」
兩隻可以用冰肌玉骨形容的手從後面伸來，環抱在我的腰間。
「呃...... 」
我的臉迅速地發紅發燙，幸好她在後面看不到我的臉。
「我不習慣抓後面的握把，很危險。」
「好吧，那我催油門了。」
於是，我們就這樣一路騎往電影院。
最後，我們在三點整抵達了目的地。
「遊樂園，摩天輪，另一個我，她究竟是誰？」
這一家電影院位於某個遊樂園旁，站在電影院門口可以清楚地看到隔壁遊樂園中那巨大的摩天輪，而我正看著那摩天輪出了神。
「有什麼好看的？」
她朝著我的視線方向看去，似乎沒有什麼值得一看的事物。
「還有半個小時，我們先去電影院裡面等吧。」
我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還轉移了話題。
兩個半小時後，也就是五點半，我們兩個走出了電影院。
雖然我很期待，電影也很好看，可是我並沒有非常用心去看。
「你到底在想什麼？」
出電影院後，她向我問道。
「沒什麼，只是在想接下來要做什麼。」
「那，我想搭摩天輪。」
她指了指隔壁的摩天輪，一副想上去看看的模樣。
「也許，去搭一下摩天輪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在心裡這樣想著，說不定能找到一點線索。
「我們走吧，去搭摩天輪。」
「好。」
我們如願以償地搭上了摩天輪，車廂慢慢地往上升。
就這樣，一路平穩地升到了最高處。
「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看來是沒辦法找到線索了。」
我心底略感失望，如果能找到一點線索就輕鬆多了。
就在下一剎那，莊舒妍看著窗外，毫無預兆地開口。
「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
每天在上演的悲劇和不幸
為了最終出現的美好結局，那些事都是值得的。」
我瞪大眼睛，眼前莊舒妍的身影逐漸和那個女孩重合。
「難不成，莊舒妍就是她？就是那個女孩？」
如果不是這樣，怎麼可能講出一模一樣的話？
我握緊拳頭，讓指甲深深刺入肉中，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僅只有這樣，並不能代表什麼，只不過是巧合罷了。」
做了幾次深呼吸之後，我緩緩地開口。
「永遠不會來臨的明日的約定，
在這世界中......
有多少個明日的約定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呢？」
當我說完這句話，她轉過頭來，一語不發地看著我。
「妳剛剛說的話，是從哪裡聽來的？」
「...... 」
她一臉古怪，彷彿我問了什麼很蠢的問題。
「這是剛剛那部電影裡的台詞，你不是也說了一段？」
聽見這句話，我原本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整個人都感到無力。
「原來只是電影的台詞嗎？」
我的心裡還有些無法接受，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看來，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和你的過去。」
她看著我，眼裡帶著落寞、痛苦、還有悲傷。
最終章：假與真
聽見她這句話，我愣住了，她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我和妳的過去？」
我與她之間，曾經有著什麼嗎？又或是，莊舒妍真的是她？
「既然你還沒有想起來，就當作我什麼都沒說吧。」
「說清楚阿！什麼過去！想起來什麼！」
我大聲地朝著她吼去，我到底忘記了什麼？
她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一副受傷的表情。
摩天輪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地面。
「抱歉，我的心情不太好，剛剛不該這樣吼妳的。」
走出摩天輪，我稍微冷靜了，便馬上對她道歉。
「嗯，沒關係。」
「妳可以告訴我，所謂我們的過去嗎？」
雖然覺得這樣會讓她有些受傷，但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 」
果然，她聽見這句話，神色更加落寞。
「對不起，我不想說。」
她低下頭，看來我忘記這件事真的對她打擊很大。
「沒關係，我慢慢想，搞不好突然就想起來了。」
我擠出一個笑臉，如此安慰她。
「也差不多是時間去吃飯了，我們走吧。」
於是我騎上摩托車，載著她，準備朝著她家前進。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講話。
「那個招牌，看起來和當初另一個我去的那間便當店的招牌一樣。」
經過某個十字路口時，我不經意間注意到了路旁的招牌。
接著，我感覺到莊舒妍抱著我的手開始緊繃起來。
突然間，一股強大的力道從側邊傳來，我整個人飛到了空中。
隱隱約約，我看到摩托車瞬間扭曲變形，如同廢鐵一般滑到路肩。
「唐甫硯！唐甫硯！」
「我要死了嗎？」
眼前一片血紅，整個身體都傳來一種熱辣感。
我想睜大眼睛，卻絲毫沒有反應，眼皮反而愈來愈重。
「有人喊我的名字？應該是錯覺吧，我的身體好重...... 」
我的意識逐漸模糊，最後陷入一片漆黑中，我緩緩閉上了眼睛。
－－－－－－－－－－－－－－－－－－－－－－－－－－－－－
男孩與女孩吃完便當後，男孩叫了輛計程車，去到一棟大樓前。
「跟我來。」
男孩說著，掏出一把鑰匙打開大樓的鐵門。
「這裡是......什麼地方？」
女孩看著四周，好奇地問。
「我的秘密基地，來吧。」
男孩按下了電梯的按鈕，等女孩走進電梯，他便按下最高的樓層。
幾分鐘後，兩人到了大樓的頂樓，坐在護欄旁，望著四周的夜景。
「哇！好漂亮喔！」
女孩望著周圍，這附近只有這一棟大樓，因此視野非常好。
一點一點的燈光遍布在腳下的每一處，彷彿一上一下共有兩個星空一般。
「我說了，這裡可是我的秘密基地。」
男孩略帶自豪地說，這可是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的。
接著，他想起了什麼，神色變得有些落寞。
「這片夜景，很漂亮，但我卻缺少一個能陪我一起看夜景的人。」
「好不容易找到了，而那個人，卻要離我而去。」
女孩聞言，轉過身來看著男孩。
「我相信，你會遇到對的那個人，到時候，你再帶她來這裡看夜景吧。」
「嗯。」
男孩並沒有反駁，只是應了一聲。
一陣晚風吹來，帶來一陣涼意，秋天的晚上開始逐漸變冷了。
男孩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很晚了。
「是時候該回去了，我們走吧。」
男孩站起身，並向女孩伸出手。
「明年的今天，如果你還沒找到對的人，就要再帶來我這裡看夜景！」
女孩坐在地上，一臉嚴肅地抬頭對男孩說。
「是是是，妳再不起來就等著自己走路回家吧。」
「等我啦！」
女孩慌忙地抓住男孩的手從地上爬了起來。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電梯中。
－－－－－－－－－－－－－－－－－－－－－－－－－－－－－
很久很久以前，那年我不知道是八歲還是九歲。
記得是晚上九點，因為肚子餓，我走出家門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去。
當我進到便利商店時，我看見了一位散發著生人勿近氣場的小女孩。
「妳在做什麼？」
我看見她盯著便利商店裡的微波食品，詢問道。
「...... 」
她似乎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用戒備的眼神看著我。
「妳不用這麼緊張，我沒有惡意。」
即便我這麼說了，她也絲毫沒有放鬆。
「對了，這個送妳。」
我從口袋中拿出一個戒指，說是戒指，其實只是個刻了字的小鐵環。
她疑惑地接過戒指，看了看我，再看看戒指。
「這上面刻著我的名字喔，這可是我自己做的呢！」
她仔細地一看，戒指上確實歪歪斜斜地刻著三個字。
「好了，現在妳可以回答我了，妳是不是想買東西吃？」
我見她剛才盯著食物看，便如此問道。
「才沒有。」
雖然她這麼說，不過她的肚子隨即出賣了她，發出一陣咕嚕聲。
「跟我來吧，我正好要去買鹽酥雞，妳可以一起買。」
「我沒有錢。」
聽見鹽酥雞，她吞了口口水，卻搖了搖頭。
「沒關係，我請妳，我正好拿了不少零用錢。」
於是我們就走向附近的鹽酥雞攤，買了不少鹽酥雞。
「拿去吧，這袋是給妳的，趕快吃吧。」
我將一袋鹽酥雞硬塞進她手裡。
「謝謝。」
她似乎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了聲謝謝。
後來，我們朝著便利商店走去，但是，在途中......
「汪！汪！」
「汪！」
「汪汪！」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周圍聚集了好幾隻流浪狗。
「應該是被鹽酥雞的香味吸引過來的，這下糟了。」
我畢竟只是個小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有一個人拉住了我的衣服後擺，是那個小女孩。
「等一下我把鹽酥雞丟出去，然後我們就一起往後跑。」
「嗯...... 」
「準備......跑！」
我將手中的鹽酥雞朝著中間那隻流浪狗丟去，希望它們只注意鹽酥雞就好。
我們兩個努力地向後跑著，可惜天不從人願，有一隻流浪狗追過來了。
就在它要追上女孩的時候，我從旁邊踹了它一腳。
「汪！」
可惜，我的力道不夠，它轉過頭，朝著我撲了過來。
慌亂之中，我抬起右手，接著它便咬上了我的右手。
我左手握拳，狠狠地朝著它的眼睛打了下去。
「敖嗚嗚～」
它發出一聲悲鳴，鬆開了咬著我的牙齒。
我順勢補了它一腳，接著繼續往前跑去。
「你沒事吧？你的手流了好多血！」
跑出不知道多遠後，我們才停下來喘口氣。
「看來它咬到血管了，幸好不是動脈。」
但是即使不是動脈，這樣的出血量也足以讓一個小孩昏厥過去。
而我自然也不例外，一陣天搖地晃後，我就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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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中，另一個我又出現了。
「這就是你與莊舒妍的過去。」
「原來如此，我和她在小時候曾經見過彼此。」
「難怪，當初我第一眼看到她時就有種熟悉感。」
「那些不是重點，我現在快死了，也就是你，你快死了。」
「什麼？你快死了？我快死了？」
「你是時候該想起一切，不要再繼續逃避下去了。」
隨著他說出這句話，我的眼前開始閃過一個又一個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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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晴朗的早晨，陽光從樹葉間的縫隙灑落，在地上映出一個個小點。
「你好，請問是新生嗎？」
「是，我是國際貿易科的。」
「好的，那請跟著我，我帶你去報名。」
「謝謝。」
一位穿著志工背心的女孩帶領著一位男孩走進了校園中。
「希望，推掉那些大學的邀請，執意進入普通高職，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吧。」
我如此思考著，既然已經決定了，就執行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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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期中的某一天，我被一位女孩叫到校園的偏僻處。
「那個，可以請你跟我交往嗎？」
一位留著滑順的長髮，並將之綁成馬尾，戴著一副大大的粗框眼鏡，散發出充滿活力的陽光氣息，讓人不自覺產生想和她成為朋友念頭的女孩就這樣站在我面前。
不過她現在臉蛋微紅，連傻瓜都看得出來她非常緊張，因為上面這句話正是出自她的口中。
「這......也太突然了吧。」
雖然我平時都很冷靜，但此時也不免有點慌張。
「你不願意嗎？沒關係，我瞭解了。」
女孩見我沒有正面回答，原本害羞中帶著一點期待的表情，剎那間黯然了下來，眼角似乎已經出現了淚珠，隨時都可能從臉上滑落。
「我...... 」
我才剛張嘴打算解釋，但女孩已經不想聽下去了。
女孩捂住臉，轉身就跑，在她轉身時，我依稀間看見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從指縫間落下，在堅硬的水泥地上摔得支離破碎。
「等等！」
我追上去，一把拉住了女孩的手。
「我很願意，和妳交往。」
我笑著，對女孩說出了這番話，而她，也破涕為笑。
－－－－－－－－－－－－－－－－－－－－－－－－－－－－－
「這些，就是我的故事。」
另一個我平淡中帶著些許感傷地對我說道。
「後來呢？」
但這故事應該尚未結束才對，我向他追問。
「那天，我們看完夜景，在回去的途中被一輛酒駕的聯結車撞上。」
我聽見這句話，驚訝地張大了眼睛。
「你看。」
他揮了揮手，憑空出現一個畫面，那是一則電視播報的新聞。
「最新快報，今天晚上八點半，在ＸＸ路口，發生了一起車禍，一輛大型聯結車疑似因為酒駕，沒有注意到是紅燈，因此直接闖過紅燈，還撞上了一台正好經過的摩托車，那輛摩托車上載著一男一女，男方遭受劇烈衝擊，重傷昏迷，目前正在醫院搶救，值得一提的是，女方卻奇蹟似地毫髮無傷，警方正在對這個案件展開調查。」
「這...... 」
「沒錯，所以我才會說，我快死了。」
「可是，這跟我也快死了有什麼關係？」
雖然問出這種話顯得有點無情，但我還是問了。
「你還沒有明白嗎？」
他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我，我要明白什麼？
看著他，我忽然間明白了，明白他接下來要說出口的那句話。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
「你知道的，她要離開我，隔天她就要搭上飛機離開台灣，而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可言，我的生活沒有任何意義，因此，我並不想回去面對那樣殘酷的現實。」
他緩緩開口說道，詭異的是，他尚未說出口的話，我卻已經明白了。
「所以你出車禍後，就不知如何創造出了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中賦予自己另一個身分，也就是我，唐甫硯，打算在這個世界中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
我開口說出了他還沒有說出口的話，畢竟我們就是同一個人。
「沒錯，我真正的名字是唐品帆，我的計畫並沒有問題，只是沒想到我依舊放不下那個世界，所以現實的記憶不停地化作夢境，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你，必須要回到現實。」
我們彼此都沉默了，這個事實令人難以接受。
「現在，你該看看如今的狀況了。」
他說完，再次揮了揮手，周遭的場景瞬間改變。
我們出現在一家醫院中，旁邊一間房間上寫著手術室三個大字。
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坐著一位女孩，她不停地哭著，就算雙眼已經哭到泛紅，但她依然繼續哭著。
她的手中握著一枚樣式非常樸素，彷彿只是個普通鐵環的戒指，依稀可以看到戒指上似乎刻了幾個字。
就這樣，哭著哭著，女孩躺在長椅上睡著了。
其他人看不到的是，空中飄浮著兩個微微發著光，顯得有些透明的男孩。
「你出了車禍，被一輛大卡車撞上，現在正在裡面急救。」
另一個我指了指手術室，手術中的紅燈尚未熄滅。
「那在這裡的我到底是？靈魂嗎？」
「這很難解釋，你就當作是我一手造成的吧。」
另一個我並不多說，只是繼續說道。
「現在，你想要怎麼做。」
「我？想必我們是不可能繼續待在這個世界吧？」
「沒錯，現實中，我們的身體已經瀕臨衰竭，時間不多了。」
他略帶沉重地對我說道。
「那麼，就這樣做吧，這樣最好。」
我只是這樣說，因為我知道，另一個我會懂的。
「唉，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辦吧。」
他嘆了口氣，接著，他的左手開始發光，那是一種充滿神聖感，彷彿能夠治癒人心的光芒，接著他慢慢伸出手指，在女孩的額頭上點了點，女孩原先一副在睡夢中仍顯悲傷的表情，慢慢放鬆，最後甚至帶上了淡淡的微笑。
而女孩手中那枚戒指在毫無預兆間，慢慢地自燃了起來，沒過幾秒便化為烏有，一點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好了，這就是你所想要的，抹除一切關於你的記憶，並改變她的命運。」
「謝謝你。」
我對他鞠了躬，發自內心地向他道謝。
另一個我只是隨便地擺了擺手，自言自語道。
「反正都是同一個人，你謝我跟謝你自己有什麼差別？」
接著又開口。
「那麼，該是時候回到現實了。」
我不捨地看著女孩，摸了摸女孩的頭，手緩緩地放下。
「永別了，舒妍。」
天空中兩人的上方漸漸出現許多細小的光點，一個個光點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由光所構築而成的門，我們彷彿被磁力吸引一般，開始向上飄去，最後，兩人的身影緩緩消失在門中。
－－－－－－－－－－－－－－－－－－－－－－－－－－－－－
現實中，某間醫院的加護病房裡。
「醫生，他真的沒有辦法再醒過來了嗎？」
一位女孩如此質問著醫生。
「我們也無能為力，他的大腦異常活躍地活動著，但就是不醒。」
醫生看著病床上的男孩，無奈地說。
「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會很快地衰竭，最後即使醒來也回天乏術了。」
「怎麼會這樣...... 」
女孩感到萬念俱灰，臉色發白，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沒想到的是，就在這時，男孩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
「我是誰？這裡是哪裡？我真的在這裡嗎？」
「這個世界，全是虛假的幻象，這些人事物，都不是真的，並不存在。」
「真正的我，應該在...... 」
「我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我全都想起來了。」
「我是唐品帆，我回來了！」
－－－－－－－－－－－－－－－－－－－－－－－－－－－－－
我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是整片純白的天花板，接著我聞到了，聞到刺鼻消毒藥水的味道，我的五感在慢慢地復甦，隨後，我察覺到了，這裡是醫院。
我想用手撐起身體，卻發現我完全使不上力，無論是手還是腳，甚至連我的頭都不太能轉動，只能從眼角餘光注意到，在病床旁有著一個身影。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眨了眨眼，讓我的眼睛能看得更清楚，那個身影，是一位綁著很長卻顯得雜亂的馬尾，長著一張很標準，此時卻有些憔悴的瓜子臉，戴著一副大大的黑色粗框眼鏡，眼眶泛著淚水，情不自禁地用手半捂著臉的女孩，原本記憶中的她應該開心地笑著，整個人都散發出活力的氣息，但此時，我從她臉上看見的，只有傷心過度的憔悴，以及慶幸至極的喜悅。
我努力使喚幾乎沒辦法抬起的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對不起，我回來了。」
後記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可以是假，假也可以是真，如果唐甫硯選擇不回到現實，也許他會在現實中死後，在夢境中也死去，也許，他會繼續活在夢境中。夢境是不是夢境，誰也說不清，對莊舒妍與謝敏婷來說，夢境的世界也就是現實的世界，對唐甫硯來說也是，不過對唐品帆來說卻不是。也許我們現在也身處夢境之中，畢竟，是莊周夢蝶，又或是蝶夢莊周？
某天傍晚，市區內一所遊樂園的摩天輪中，坐著一對男女。
「這還是我第一次坐摩天輪耶。」
女孩如是說。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玩的。」
男孩如是說。
我，飄浮在摩天輪外的空中，但他們卻沒注意到我。
男孩與女孩的身影非常模糊，我完全無法辨認。
「你們是誰？這裡是哪裡？」
我的聲音傳達不到，想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也徒勞無功，。
「但是我就是喜歡這種感覺嘛。」
「妳喜歡就好，改天我們再來坐一次摩天輪如何？」
「嗯，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
女孩看著摩天輪外，市區那繁華的燈光，說著。
「妳終究是要離開我身邊的。」
男孩說了，雖然我看不清楚，但我可以感覺到他的落寞。
「不要難過啦，又不是去了就不回來。」
女孩反而轉過頭來安慰男孩。
「我沒有難過，只是有些無力。」
雖然女孩沒有看著他，但男孩還是搖了搖頭。
「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
每天在上演的悲劇和不幸
為了最終出現的美好結局，那些事都是值得的。」
女孩望著外面，開口說出了這一番話。
「永遠不會來臨的明日的約定，
在這世界中......
有多少個明日的約定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呢？」
男孩只是這麼說道。
接著，男孩沒有繼續說話，而女孩也陷入沉默。
摩天輪愈降愈低，而我也隨著摩天輪朝地面下降著。
沒過多久，摩天輪降到地面，兩人牽著手，身影緩緩消失在人群中。
就在兩人離開前，男孩回了頭。
接著我失去了知覺，隨後當我睜開眼睛，我已經醒了。
「最近愈來愈容易做這種夢了，不像以前只是單純夢到另一個我，現在往往會夢到另一個我和一位女孩走在一起。」
沒錯，那個男孩最後回頭時，我突然看清楚了，那就是另一個我。
「那位女孩，就是另一個我所說的她嗎？」
我試著去推測，該怎麼找到那位女孩呢，我連她的長相都不知道。
「看來，只能繼續等下去，看會不會有更多線索了。」
只是，另一個我曾說過，時間不夠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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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當初莊舒妍和謝敏婷坦承她們是朋友的那一天，已經過了許久。
後來，她們不再是兩人聊天，而是創了個群組把我一起拉了進去。
「今天是不是要考試？」
「對，要考副修的閱讀。」
「哈哈，我們不用考試，誰讓你們當初要選那門副修。」
「不知道昨天是誰考了一整天的試？」
「...... 」
「你很壞！一百個生氣！」
我看著手機裡那一百個生氣的圖案，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
「對了，這禮拜日有一部電影要上映，妳們想看嗎？」
「我還蠻想看的。」
「我也很想看，可是我這禮拜日要練舞，我們要準備聖誕舞展。」
「是喔，那我們下次再去看？」
「這樣不好，你們兩個一起去看吧，看完再告訴我感想。」
「這樣好嗎？丟下妳一個人？」
「嗚嗚，既然要練舞就沒辦法，你們去吧。」
「好吧，那這禮拜日下午一點在ＸＸ路口集合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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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男孩與女孩並肩牽著手走著。
「妳想吃什麼？」
「隨便找點東西吃就行了。」
女孩並不是很在意，如此回答道。
「不然，我們就吃這個吧。」
女孩指著路旁的一個黃色招牌，上面寫著排骨便當專賣店。
「今天是妳生日，想要吃什麼都可以，不要顧慮太多。」
女孩搖頭，只是用手指著那家便當店。
於是兩人走進那家便當店，各自點了一個雞排便當。
「吃完便當，我再帶妳去一個地方，之後就送妳回家。」
邊吃著便當，男孩對女孩說。
「現在才六點半而已吧？」
女孩疑惑地看了看時間，時間還很早。
「妳明天是早上的飛機，早一點睡比較好。」
「嗯...... 」
而我，則是一如既往地站在一旁看著，看著另一個我與那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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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到星期日下午一點，我站在ＸＸ路口，等著莊舒妍。
「無論夢見她多少次，她的身影永遠都看不清楚。」
我還在思索著，直到右手被拍了拍，原來莊舒妍已經到了。
「抱歉，剛剛在想事情，沒有注意到妳來了。」
「沒關係。」
「我們走吧，這裡離電影院還有一小段路要走。」
「嗯。」
於是我們並肩走向電影院，準備好好欣賞電影。
沒想到的是，當我們走到電影院前，卻發現鐵捲門並未升起。
門上貼著一張黃色的告示，我走上前看。
「因內部設備整修，今日不營業，造成不便敬請見諒。」
「這下怎麼辦？」
「妳很想看這部電影嗎？」
「嗯。」
她用力地點頭，表達出她想看的決心。
「那我們去另一家電影院吧，不過去了就只能看第二輪了。」
「我們走。」
我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跨出了腳步。
「真是的，第二輪三點半才開始，不用那麼緊張！」
雖然我解釋了，但是她看來聽不進去，很執著地快步走著。
「往左邊走，我是騎摩托車來的，我載妳過去吧。」
我原本以為她會稍作猶豫，畢竟再怎麼說，一個女孩被另一個男孩載，無論是誰看到，都很容易產生誤會的吧。
沒想到她非常果斷地點頭了，甚至已經朝著左邊走去。
「妳坐好了嗎，好了我就要催油門囉。」
兩隻可以用冰肌玉骨形容的手從後面伸來，環抱在我的腰間。
「呃...... 」
我的臉迅速地發紅發燙，幸好她在後面看不到我的臉。
「我不習慣抓後面的握把，很危險。」
「好吧，那我催油門了。」
於是，我們就這樣一路騎往電影院。
最後，我們在三點整抵達了目的地。
「遊樂園，摩天輪，另一個我，她究竟是誰？」
這一家電影院位於某個遊樂園旁，站在電影院門口可以清楚地看到隔壁遊樂園中那巨大的摩天輪，而我正看著那摩天輪出了神。
「有什麼好看的？」
她朝著我的視線方向看去，似乎沒有什麼值得一看的事物。
「還有半個小時，我們先去電影院裡面等吧。」
我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還轉移了話題。
兩個半小時後，也就是五點半，我們兩個走出了電影院。
雖然我很期待，電影也很好看，可是我並沒有非常用心去看。
「你到底在想什麼？」
出電影院後，她向我問道。
「沒什麼，只是在想接下來要做什麼。」
「那，我想搭摩天輪。」
她指了指隔壁的摩天輪，一副想上去看看的模樣。
「也許，去搭一下摩天輪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在心裡這樣想著，說不定能找到一點線索。
「我們走吧，去搭摩天輪。」
「好。」
我們如願以償地搭上了摩天輪，車廂慢慢地往上升。
就這樣，一路平穩地升到了最高處。
「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看來是沒辦法找到線索了。」
我心底略感失望，如果能找到一點線索就輕鬆多了。
就在下一剎那，莊舒妍看著窗外，毫無預兆地開口。
「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
每天在上演的悲劇和不幸
為了最終出現的美好結局，那些事都是值得的。」
我瞪大眼睛，眼前莊舒妍的身影逐漸和那個女孩重合。
「難不成，莊舒妍就是她？就是那個女孩？」
如果不是這樣，怎麼可能講出一模一樣的話？
我握緊拳頭，讓指甲深深刺入肉中，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僅只有這樣，並不能代表什麼，只不過是巧合罷了。」
做了幾次深呼吸之後，我緩緩地開口。
「永遠不會來臨的明日的約定，
在這世界中......
有多少個明日的約定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呢？」
當我說完這句話，她轉過頭來，一語不發地看著我。
「妳剛剛說的話，是從哪裡聽來的？」
「...... 」
她一臉古怪，彷彿我問了什麼很蠢的問題。
「這是剛剛那部電影裡的台詞，你不是也說了一段？」
聽見這句話，我原本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整個人都感到無力。
「原來只是電影的台詞嗎？」
我的心裡還有些無法接受，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看來，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和你的過去。」
她看著我，眼裡帶著落寞、痛苦、還有悲傷。
最終章：假與真
聽見她這句話，我愣住了，她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我和妳的過去？」
我與她之間，曾經有著什麼嗎？又或是，莊舒妍真的是她？
「既然你還沒有想起來，就當作我什麼都沒說吧。」
「說清楚阿！什麼過去！想起來什麼！」
我大聲地朝著她吼去，我到底忘記了什麼？
她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一副受傷的表情。
摩天輪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地面。
「抱歉，我的心情不太好，剛剛不該這樣吼妳的。」
走出摩天輪，我稍微冷靜了，便馬上對她道歉。
「嗯，沒關係。」
「妳可以告訴我，所謂我們的過去嗎？」
雖然覺得這樣會讓她有些受傷，但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 」
果然，她聽見這句話，神色更加落寞。
「對不起，我不想說。」
她低下頭，看來我忘記這件事真的對她打擊很大。
「沒關係，我慢慢想，搞不好突然就想起來了。」
我擠出一個笑臉，如此安慰她。
「也差不多是時間去吃飯了，我們走吧。」
於是我騎上摩托車，載著她，準備朝著她家前進。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講話。
「那個招牌，看起來和當初另一個我去的那間便當店的招牌一樣。」
經過某個十字路口時，我不經意間注意到了路旁的招牌。
接著，我感覺到莊舒妍抱著我的手開始緊繃起來。
突然間，一股強大的力道從側邊傳來，我整個人飛到了空中。
隱隱約約，我看到摩托車瞬間扭曲變形，如同廢鐵一般滑到路肩。
「唐甫硯！唐甫硯！」
「我要死了嗎？」
眼前一片血紅，整個身體都傳來一種熱辣感。
我想睜大眼睛，卻絲毫沒有反應，眼皮反而愈來愈重。
「有人喊我的名字？應該是錯覺吧，我的身體好重...... 」
我的意識逐漸模糊，最後陷入一片漆黑中，我緩緩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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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與女孩吃完便當後，男孩叫了輛計程車，去到一棟大樓前。
「跟我來。」
男孩說著，掏出一把鑰匙打開大樓的鐵門。
「這裡是......什麼地方？」
女孩看著四周，好奇地問。
「我的秘密基地，來吧。」
男孩按下了電梯的按鈕，等女孩走進電梯，他便按下最高的樓層。
幾分鐘後，兩人到了大樓的頂樓，坐在護欄旁，望著四周的夜景。
「哇！好漂亮喔！」
女孩望著周圍，這附近只有這一棟大樓，因此視野非常好。
一點一點的燈光遍布在腳下的每一處，彷彿一上一下共有兩個星空一般。
「我說了，這裡可是我的秘密基地。」
男孩略帶自豪地說，這可是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的。
接著，他想起了什麼，神色變得有些落寞。
「這片夜景，很漂亮，但我卻缺少一個能陪我一起看夜景的人。」
「好不容易找到了，而那個人，卻要離我而去。」
女孩聞言，轉過身來看著男孩。
「我相信，你會遇到對的那個人，到時候，你再帶她來這裡看夜景吧。」
「嗯。」
男孩並沒有反駁，只是應了一聲。
一陣晚風吹來，帶來一陣涼意，秋天的晚上開始逐漸變冷了。
男孩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很晚了。
「是時候該回去了，我們走吧。」
男孩站起身，並向女孩伸出手。
「明年的今天，如果你還沒找到對的人，就要再帶來我這裡看夜景！」
女孩坐在地上，一臉嚴肅地抬頭對男孩說。
「是是是，妳再不起來就等著自己走路回家吧。」
「等我啦！」
女孩慌忙地抓住男孩的手從地上爬了起來。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電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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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那年我不知道是八歲還是九歲。
記得是晚上九點，因為肚子餓，我走出家門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去。
當我進到便利商店時，我看見了一位散發著生人勿近氣場的小女孩。
「妳在做什麼？」
我看見她盯著便利商店裡的微波食品，詢問道。
「...... 」
她似乎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用戒備的眼神看著我。
「妳不用這麼緊張，我沒有惡意。」
即便我這麼說了，她也絲毫沒有放鬆。
「對了，這個送妳。」
我從口袋中拿出一個戒指，說是戒指，其實只是個刻了字的小鐵環。
她疑惑地接過戒指，看了看我，再看看戒指。
「這上面刻著我的名字喔，這可是我自己做的呢！」
她仔細地一看，戒指上確實歪歪斜斜地刻著三個字。
「好了，現在妳可以回答我了，妳是不是想買東西吃？」
我見她剛才盯著食物看，便如此問道。
「才沒有。」
雖然她這麼說，不過她的肚子隨即出賣了她，發出一陣咕嚕聲。
「跟我來吧，我正好要去買鹽酥雞，妳可以一起買。」
「我沒有錢。」
聽見鹽酥雞，她吞了口口水，卻搖了搖頭。
「沒關係，我請妳，我正好拿了不少零用錢。」
於是我們就走向附近的鹽酥雞攤，買了不少鹽酥雞。
「拿去吧，這袋是給妳的，趕快吃吧。」
我將一袋鹽酥雞硬塞進她手裡。
「謝謝。」
她似乎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了聲謝謝。
後來，我們朝著便利商店走去，但是，在途中......
「汪！汪！」
「汪！」
「汪汪！」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周圍聚集了好幾隻流浪狗。
「應該是被鹽酥雞的香味吸引過來的，這下糟了。」
我畢竟只是個小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有一個人拉住了我的衣服後擺，是那個小女孩。
「等一下我把鹽酥雞丟出去，然後我們就一起往後跑。」
「嗯...... 」
「準備......跑！」
我將手中的鹽酥雞朝著中間那隻流浪狗丟去，希望它們只注意鹽酥雞就好。
我們兩個努力地向後跑著，可惜天不從人願，有一隻流浪狗追過來了。
就在它要追上女孩的時候，我從旁邊踹了它一腳。
「汪！」
可惜，我的力道不夠，它轉過頭，朝著我撲了過來。
慌亂之中，我抬起右手，接著它便咬上了我的右手。
我左手握拳，狠狠地朝著它的眼睛打了下去。
「敖嗚嗚～」
它發出一聲悲鳴，鬆開了咬著我的牙齒。
我順勢補了它一腳，接著繼續往前跑去。
「你沒事吧？你的手流了好多血！」
跑出不知道多遠後，我們才停下來喘口氣。
「看來它咬到血管了，幸好不是動脈。」
但是即使不是動脈，這樣的出血量也足以讓一個小孩昏厥過去。
而我自然也不例外，一陣天搖地晃後，我就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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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中，另一個我又出現了。
「這就是你與莊舒妍的過去。」
「原來如此，我和她在小時候曾經見過彼此。」
「難怪，當初我第一眼看到她時就有種熟悉感。」
「那些不是重點，我現在快死了，也就是你，你快死了。」
「什麼？你快死了？我快死了？」
「你是時候該想起一切，不要再繼續逃避下去了。」
隨著他說出這句話，我的眼前開始閃過一個又一個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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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晴朗的早晨，陽光從樹葉間的縫隙灑落，在地上映出一個個小點。
「你好，請問是新生嗎？」
「是，我是國際貿易科的。」
「好的，那請跟著我，我帶你去報名。」
「謝謝。」
一位穿著志工背心的女孩帶領著一位男孩走進了校園中。
「希望，推掉那些大學的邀請，執意進入普通高職，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吧。」
我如此思考著，既然已經決定了，就執行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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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期中的某一天，我被一位女孩叫到校園的偏僻處。
「那個，可以請你跟我交往嗎？」
一位留著滑順的長髮，並將之綁成馬尾，戴著一副大大的粗框眼鏡，散發出充滿活力的陽光氣息，讓人不自覺產生想和她成為朋友念頭的女孩就這樣站在我面前。
不過她現在臉蛋微紅，連傻瓜都看得出來她非常緊張，因為上面這句話正是出自她的口中。
「這......也太突然了吧。」
雖然我平時都很冷靜，但此時也不免有點慌張。
「你不願意嗎？沒關係，我瞭解了。」
女孩見我沒有正面回答，原本害羞中帶著一點期待的表情，剎那間黯然了下來，眼角似乎已經出現了淚珠，隨時都可能從臉上滑落。
「我...... 」
我才剛張嘴打算解釋，但女孩已經不想聽下去了。
女孩捂住臉，轉身就跑，在她轉身時，我依稀間看見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從指縫間落下，在堅硬的水泥地上摔得支離破碎。
「等等！」
我追上去，一把拉住了女孩的手。
「我很願意，和妳交往。」
我笑著，對女孩說出了這番話，而她，也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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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就是我的故事。」
另一個我平淡中帶著些許感傷地對我說道。
「後來呢？」
但這故事應該尚未結束才對，我向他追問。
「那天，我們看完夜景，在回去的途中被一輛酒駕的聯結車撞上。」
我聽見這句話，驚訝地張大了眼睛。
「你看。」
他揮了揮手，憑空出現一個畫面，那是一則電視播報的新聞。
「最新快報，今天晚上八點半，在ＸＸ路口，發生了一起車禍，一輛大型聯結車疑似因為酒駕，沒有注意到是紅燈，因此直接闖過紅燈，還撞上了一台正好經過的摩托車，那輛摩托車上載著一男一女，男方遭受劇烈衝擊，重傷昏迷，目前正在醫院搶救，值得一提的是，女方卻奇蹟似地毫髮無傷，警方正在對這個案件展開調查。」
「這...... 」
「沒錯，所以我才會說，我快死了。」
「可是，這跟我也快死了有什麼關係？」
雖然問出這種話顯得有點無情，但我還是問了。
「你還沒有明白嗎？」
他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我，我要明白什麼？
看著他，我忽然間明白了，明白他接下來要說出口的那句話。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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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她要離開我，隔天她就要搭上飛機離開台灣，而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可言，我的生活沒有任何意義，因此，我並不想回去面對那樣殘酷的現實。」
他緩緩開口說道，詭異的是，他尚未說出口的話，我卻已經明白了。
「所以你出車禍後，就不知如何創造出了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中賦予自己另一個身分，也就是我，唐甫硯，打算在這個世界中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
我開口說出了他還沒有說出口的話，畢竟我們就是同一個人。
「沒錯，我真正的名字是唐品帆，我的計畫並沒有問題，只是沒想到我依舊放不下那個世界，所以現實的記憶不停地化作夢境，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你，必須要回到現實。」
我們彼此都沉默了，這個事實令人難以接受。
「現在，你該看看如今的狀況了。」
他說完，再次揮了揮手，周遭的場景瞬間改變。
我們出現在一家醫院中，旁邊一間房間上寫著手術室三個大字。
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坐著一位女孩，她不停地哭著，就算雙眼已經哭到泛紅，但她依然繼續哭著。
她的手中握著一枚樣式非常樸素，彷彿只是個普通鐵環的戒指，依稀可以看到戒指上似乎刻了幾個字。
就這樣，哭著哭著，女孩躺在長椅上睡著了。
其他人看不到的是，空中飄浮著兩個微微發著光，顯得有些透明的男孩。
「你出了車禍，被一輛大卡車撞上，現在正在裡面急救。」
另一個我指了指手術室，手術中的紅燈尚未熄滅。
「那在這裡的我到底是？靈魂嗎？」
「這很難解釋，你就當作是我一手造成的吧。」
另一個我並不多說，只是繼續說道。
「現在，你想要怎麼做。」
「我？想必我們是不可能繼續待在這個世界吧？」
「沒錯，現實中，我們的身體已經瀕臨衰竭，時間不多了。」
他略帶沉重地對我說道。
「那麼，就這樣做吧，這樣最好。」
我只是這樣說，因為我知道，另一個我會懂的。
「唉，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辦吧。」
他嘆了口氣，接著，他的左手開始發光，那是一種充滿神聖感，彷彿能夠治癒人心的光芒，接著他慢慢伸出手指，在女孩的額頭上點了點，女孩原先一副在睡夢中仍顯悲傷的表情，慢慢放鬆，最後甚至帶上了淡淡的微笑。
而女孩手中那枚戒指在毫無預兆間，慢慢地自燃了起來，沒過幾秒便化為烏有，一點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好了，這就是你所想要的，抹除一切關於你的記憶，並改變她的命運。」
「謝謝你。」
我對他鞠了躬，發自內心地向他道謝。
另一個我只是隨便地擺了擺手，自言自語道。
「反正都是同一個人，你謝我跟謝你自己有什麼差別？」
接著又開口。
「那麼，該是時候回到現實了。」
我不捨地看著女孩，摸了摸女孩的頭，手緩緩地放下。
「永別了，舒妍。」
天空中兩人的上方漸漸出現許多細小的光點，一個個光點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由光所構築而成的門，我們彷彿被磁力吸引一般，開始向上飄去，最後，兩人的身影緩緩消失在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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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某間醫院的加護病房裡。
「醫生，他真的沒有辦法再醒過來了嗎？」
一位女孩如此質問著醫生。
「我們也無能為力，他的大腦異常活躍地活動著，但就是不醒。」
醫生看著病床上的男孩，無奈地說。
「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會很快地衰竭，最後即使醒來也回天乏術了。」
「怎麼會這樣...... 」
女孩感到萬念俱灰，臉色發白，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沒想到的是，就在這時，男孩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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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這裡是哪裡？我真的在這裡嗎？」
「這個世界，全是虛假的幻象，這些人事物，都不是真的，並不存在。」
「真正的我，應該在...... 」
「我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我全都想起來了。」
「我是唐品帆，我回來了！」
－－－－－－－－－－－－－－－－－－－－－－－－－－－－－
我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是整片純白的天花板，接著我聞到了，聞到刺鼻消毒藥水的味道，我的五感在慢慢地復甦，隨後，我察覺到了，這裡是醫院。
我想用手撐起身體，卻發現我完全使不上力，無論是手還是腳，甚至連我的頭都不太能轉動，只能從眼角餘光注意到，在病床旁有著一個身影。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眨了眨眼，讓我的眼睛能看得更清楚，那個身影，是一位綁著很長卻顯得雜亂的馬尾，長著一張很標準，此時卻有些憔悴的瓜子臉，戴著一副大大的黑色粗框眼鏡，眼眶泛著淚水，情不自禁地用手半捂著臉的女孩，原本記憶中的她應該開心地笑著，整個人都散發出活力的氣息，但此時，我從她臉上看見的，只有傷心過度的憔悴，以及慶幸至極的喜悅。
我努力使喚幾乎沒辦法抬起的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對不起，我回來了。」
後記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可以是假，假也可以是真，如果唐甫硯選擇不回到現實，也許他會在現實中死後，在夢境中也死去，也許，他會繼續活在夢境中。夢境是不是夢境，誰也說不清，對莊舒妍與謝敏婷來說，夢境的世界也就是現實的世界，對唐甫硯來說也是，不過對唐品帆來說卻不是。也許我們現在也身處夢境之中，畢竟，是莊周夢蝶，又或是蝶夢莊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