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藻外語大學W-Portfolio

2009-03-30 16:12:52

文藻文學獎

離開

 

「上帝會安排逆境給每一個人,讓我們從中領悟道理。」你總是這樣說的。

 

「那要是我們無法領悟呢? 我帶著挑釁的語氣反問。

 

撘著早班的電車,就這樣一站接著一站,路途上的風景,從高聳不見天的水泥森林漸漸變成一望無際的大海。看著窗外的風景,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飛到以前的回憶裡。唉!我明明才十八歲,為什麼卻像個老頭似的回憶從前?

 

想想,我們也有好一陣子沒見面了吧!

 

電車仍然依照等速前進,但是我的心跳卻莫名加快,不可否認的,我開始緊張了。眼睛瞄了下我為你準備的食物,全部都是你喜歡的;我藉著想像,描繪出你吃東西的模樣,嘴角,自動上揚了。 但是緊張卻像是空氣一樣,拼命的提醒我它的存在我開始煩惱待會要跟你說些什麼了;真是的!我們明明是穿同一件衣服長大的,怎麼覺得現在連見面說話,都比上台報告還緊張;不過,我真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因為在我們分開後,我的道路上出現了變化。

 

2004年的夏天,分開的第二年,外婆離開大家,那是我第一次感到無力與徬徨的到來,是那麼的無聲無息。我一直認為家人會永遠在我身邊,是的,我還沒做好準備、我感到害怕,但是,我不敢表現出來,躲在房間偷偷哭,是我唯一敢做的,我不想讓其他人看到我哭的樣子,沒錯!忍著淚水,是我死要面子。

 

我希望在別人面前看起來堅強,所以直到我再一次見到你前,我都會用微笑去面對任何人。

 

我在想,生命是不是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脆弱;因為……隔年,我們的好朋友也無預期的離開了。

 

「明明前兩天還在通話的人,就這樣悄悄的消失了。」

 

我站在靈堂前,一個人默默的說著,完全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一想到再也不能跟好友一起出爬山、一起聊天……心中突然酸酸的,回憶擅自作主在腦中播出一幕幕珍貴的畫面,同時不斷的提醒著,這些事情將永遠不會再出現,不會出現在往後、將會完全消失在未來。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想法幫助自己放鬆一點,想找個認識的人說說話,我有預感,你應該快出現了吧?眼光飄忽不定的在尋找你的影子,等了一個上午,你依然沒有出現;直到黃昏,等到第一顆星星出現,我死了心離開期待和等待,因為夕陽和月亮告訴我─該回家了,你不會來的。

 

 

電車嘎拉嘎拉的行駛聲,勾起我一個接著一個回憶,我反覆找著等下一見面該說的話題,但是……算了,我打算讓你先開口,我在接話啦!嘎拉嘎拉─又一個人離開了……

 

三年後,跟我們感情最好的舅舅也離開了,一樣是無聲無息的,連道別也沒有。我開始想,這五年來,我的生活中,不斷的有人離開,而我每年也用不同的心情去面對,無意識的想去找一種讓自己去接受現實的理由。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自己在乎的人一個接一個離開;一群人站在火化場,大家圍著舅舅的棺材,唱著一首又一首的聖歌,我唱不出來,複雜的情緒哽咽在喉中,我發不出聲音,我知道自己只要輕輕地唱出,眼淚一定會流下來。

 

我在等你,為什麼你沒來。

 

在莊嚴的聖歌中,時間到了,看著舅舅進入緩緩地被推入火化爐,淚水也慢慢地進入眼框;一旁家人的哭聲,這一幕的場景,讓我再次意識到生命的可貴,在於無法從新來過,而我遲早要離開對每一個人的依賴,因為他們並不會陪我到永遠。

 

到了枋寮,我用著不流利的台語,請司機帶我到約會地點,路上的景色已經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但是,只有那裡始終沒變!我想見你、還有捨不得離開的心。來到了目的地的村子,看見幾位認識的朋友,跑來打招呼,一同順便開玩笑說我來會情人,真是……關他們什麼事嘛!嘖嘖!但是看到昔日的朋友,感覺很溫馨,家鄉嘛!想大聲的告訴全村的人,我回來了。

 

終於打發走這群人,我想著總算能跟你獨處了,走近目的地,已經能看到你的位置了,還是跟我們分開前那一天一樣,你的背影果然還是那麼吸引我,加快腳步;想到以前小時後,我常常追在你背後,每次賽跑,我沒有一次贏,你永遠都在前方等我;左右環顧了一下四週,我慢慢地想起對這個地方的回憶,畢業後,在大家離開的前一天,你信誓旦旦對大家發誓。

 

「長大後,我要把所有人叫回來這裡,參加我和小朱的婚禮。」嗯……你好像是這樣說的。

 

想起你以前說的話,我忍住想大笑的衝動,繼續往你的位置走過去;時間和記憶,又回到最前端。

「上帝會怎樣啦!」你沉默的太久,讓我不耐煩了,可是你卻依舊不回答。

 

「當然是不斷的給你逆境,直到你領悟為止。」現在,我在你面前說出口,可是你沒回話;你的樣貌跟我們分開時一樣,完全沒變,真是讓人不爽;唉!每次跟你說話,你那張一貫的笑臉,我真的有些不想在看到了耶,不過,真的很令人懷念。

 

「喂!好久不見啦!」我對你露出一個超級燦爛的微笑,其中包含的是數不盡的思念,你還是靜靜的看著我,我可以把你的表情解釋為你也同樣的想我嗎?

「又有一個人離開了耶,前幾天我去參加舅舅的喪禮……你這王八蛋竟然沒來。」我自故自的說起話。

 

這些年來,我參加過形形色色的喪禮,有嚴肅的、有溫馨的、輕鬆的也有,每一場都給我不同的感受,有時候我會認為,喪裡並不是辦給亡者的,而是為了讓我們接受、面對死亡的一種儀式;面對一個人的離開,使我更珍惜下一次遇到的每一個生命;接受一個人的離開,會讓自己更努力的活在未來。微笑是我後來給每一位往生者的最高敬意,感謝他們曾經出現在我的生命裡,也要他們不用擔心我們,安心的將未來的歷史接給後輩們吧!

 

「說什麼要用結婚來召集所有人集合……」我不留情的給你吐槽,「你這白癡一定沒想到吧,除了結婚外,喪禮也是可以讓所有人集合的啊!而你這渾蛋卻用了最糟糕的方式。」一邊說著一邊蹲下來直視你的眼睛、看清楚多年不見的長相,我的雙手合十,雙膝貼地,自然地閉上雙眼,開始說在電車上想好的話……

 

現在,我想我可以用微笑面對你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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